醫院動態
一位在掙扎中成長的雙性戀者的心路歷程
【前言】上一期闡述了一例抽動穢語綜合癥患者的沙游之旅，這一期將為大家介紹一位在掙扎中成長的雙性戀者的心路歷程。
一次課上，施教授這樣說道：“雙性戀，同性戀都是是自然界的一種正常現象，只不過是異性戀占了多數，少數的這一部分就成為一種異常。”
臨下班前，進來一位女子，齊腰長發，身穿花衣裳，頭戴鴨舌帽。坐定后，她用雙手撫開頭發，露出清秀蒼白的面容及滿臉的倦怠，直接說道，“我是一位雙性戀者，我的一個朋友介紹我過來的，說你的方法很特別......”雨薇開門見山，劈頭就說。這是一個豪爽率直的女子，她盯著我的眼神，容不了我絲毫的拒絕，我的心開始狂跳，慢下來、慢下來……我叮嚀著自己。
雨薇出生在農村，幼年時，母親與他人私奔，留下她與父親相依為命，童年留給她的記憶是跟一群男孩的瘋打，漫山遍野掏鳥蛋、彈彈弓，她打懂事起就很羨慕那種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，穿花衣的女孩。雨薇很爭氣，學習成績名列前茅，小學到高中都有愛慕的男孩，也曾有過一段青澀的戀愛。大學就讀于省城里的某所高校，一位聰明，叛逆的女孩走進了她的世界，內在的阿尼姆斯（女性心中的男性意向）被激活，20年來，終于有了一場真正與自己內在的邂逅，突然，女孩無情的離開，雨薇仿佛萬箭穿心，跌入谷底。她曾經這樣給我描述心痛的感覺“一顆針在心臟穿過來又折回去，心臟呈現痙攣，然而針沒有停下來，不停的穿梭，心痛到無法呼吸”，我的心臟也好像挨了一刀，這種意向，我從未聽人這樣描述過。
這是一個成人的個案，要解決的是雙性戀者的失戀問題，我們采用的形式有訪談、夢的工作、沙盤游戲，接下來是雨薇治療后的一段親筆信，為了保護來訪者的隱私，我對文章略微改動，是為了抹去她的味道。
下面是患者的親筆：
當我如今風輕云淡地敲打著一個又一個的文字時，當我侃侃而談的面露微笑時，沒有人會想到我半年前經歷了何種苦難，這種苦難又是如何把一個無堅不摧的人摧毀得遍體鱗傷的。在醫院，醫生習慣稱之為中度甚至重度抑郁癥。我曾經以為抑郁癥是只能出現在電視或電影屏幕上的“專有名詞”，可是它如今卻真真實實的存在于我的身上。它可能會一生都與你作伴，或許它是你一生趕不走的室友，而你，只有選擇不斷地去面對，去克服。還好機緣巧合之下，我遇見了杜醫生。
“第一次遇見你時，好像一根稻草就可以把你壓垮”，她說。“是啊”。我不禁想起了從前——那揮之不去的噩夢、那存在于我生命之中的傷痛，它時時刻刻地提醒著我，我是如此鮮明，如此掙扎的活著。
在抑郁癥最為嚴重的一段時間，我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去描摹、去描繪。因為你會發現，在生命最為本質的苦痛時，一切反抗、一切恐懼、一切掙扎，一切淚水都會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。我發呆時會哭、想起曾經的同性伴侶時會哭、想起一起經歷的事情會哭、想到年邁的父親會哭、想到身邊的朋友老師會哭……原來還有這么多我不曾知道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。身邊的人來來去去，匆匆忙忙，很多人只是為了給你上一課，我知道原來還有一種情愫深埋于我的身體，告訴你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人，你不經意的喚醒，就無情的匆匆離開，卻是給了我重重的一擊，讓我不堪負重。來不急挽留，原來的生活是那么的蒼白，我惶惶不可終日，“我是誰？”
我會想起她曾拉起我猶豫不決的手，在微弱的燈光下，感受著她如此真切的溫度，喚起我肌膚的渴望；我會想起她曾陪伴過的日日夜夜，在漫漫長路上，丈量著兩顆心之間的距離；我會想起她在我生病時，不遠千里，看著一張面容不斷靠近；我會想起太多太多關于從前，關于我從未忘記、從未釋懷過的從前。可是我能怎么辦，我也很絕望。
看著年邁的父親竭斯底里地怒吼、看著朋友難以理解而蔑視的眼神、看著流言蜚語漫天而來、看著生命中最為灰暗地一面，我忽然想起了杜醫生的一句話，“人就像背著重重的殼在行走的蝸牛，稍微碰到一些苦難，便會退卻，而你卻無路可退，你經歷著痛苦，也只有此時，你才能有機會審視自己。”可是我還想逃避，如果世上有什么事是逃避一天無法解決的，那便逃避一輩子，我想換一個城市重新生活，這時，她又說“心若不自由，到哪里也不會自由。”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句話，它曾是我無數次想要退縮時繼續前進的緣由；是我黑暗中想要放棄掙扎的手后繼續的堅持。因為我是我，我不允許我走不出來，就憑借這樣一份強烈的求生欲望，我走出來了。
近期治療時，她給我聽了一段錄音，大致內容是這樣的，“其實絕大多數人都是雙性戀，只是這些人中，喜歡異性的占了大多數比例，喜歡同性的占了小部分比例”。是啊，我該知道了，喜歡同性也不過是自然眾多法則中的一條，它是如此合理的存在著。我想，大概我對自己又有了更深的認識。
很感謝遇見了杜醫生，感謝這么多次的治療，這么久的陪伴。
治療的過程是相互的理解和信任，她把這封郵件發給我后，就沒有再次出現，今天再去讀它時，似乎有種分離的意味。謝謝你對我的信任，謝謝你的勇敢，謝謝你愿意給更多的人帶來福音！
走出屬于自己的路，我在心里祝福她，祝福著我的每一位治療者！
（心身疾病科 杜立）
